- 臨證拾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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藥對舉隅
藥對，又稱對藥，專指臨床常用的、相對固定的藥物配伍形式，是復方最小的組成單位。藥對并非藥物的隨機組合，也并非藥效的單純累積相加，而是根據中藥性味、升浮、歸經、有毒無毒等藥性理論，按照七情“和合”的組合原理科學配對而成。通過兩種藥物的組合，或相互協同、相互促進以增強療效; 或相互制約、相互拮抗以消除副作用；或相互依賴、相互轉化以抑短揚長，是中醫遣方用藥的特色之一，具有緊扣病機、功用專一、藥簡力宏、療效確切等特點。馬偉明在慢性萎縮性胃炎的診療中善用藥對，根據其中藥性味、升浮、歸經、有毒無毒等藥性理論，分為同類相須相使、異類相反相成兩大類。
（一）同類相須相使
相須即性能功效相類似藥物配伍應用，可增加其原有療效。相使即性能功效方面有某些共性的藥物配伍使用，以一藥為主，另一藥為輔，輔藥能增強主藥的療效。
1.相須
（1）鳳凰衣配玉蝴蝶
2）功用：二藥輕淡,以膜養膜,疏肝不傷正,養陰不郁滯,相輔相成，共奏疏肝養陰和胃之功。運用于慢性萎縮性胃炎、胃潰瘍等慢性脾胃病，論起功效或可與西藥鋁碳酸鎂片之媲美。鳳凰衣6～8g，玉蝴蝶6～8g。
（2）娑羅子配地骷髏
1）解析：娑羅子，味甘、溫，歸肝、胃經。存理氣寬中，和胃止痛之功效。《本草綱目拾遺》：“治胃痛最驗。《綱目》于主治下失載。寬中下氣，治胃脘肝膈膨脹，疳積瘧痢，吐血勞傷，平胃通絡……治心胃寒痛，蟲痛，性溫殺蟲。”地骷髏，味甘、微辛，性平，歸脾、胃、肺經，具有行氣消積，化痰，解渴，利水消腫之效。《綱目拾遺》：“能大通肺氣，解煤炭熏人毒。”《天寶本草》：“消痰，除積聚。諸般氣滯，肚腹脹滿。”二者配合用于脾胃病，屬于相須為用，達理氣消積，護胃祛痰之效。
2）功用：兩藥相須合用，性平，味甘，理氣行氣而不傷脾胃后天之氣，消積化痰而不動中焦氣血。可用于中焦諸積引起噯腐吞酸、痞滿脹痛、脅脘脹滿、納食不香等諸證。娑羅子常用劑量均為10g，地骷髏常用劑量為30g。
（3）藿香配砂仁
1）解析：藿香，味辛，微溫，入肺、脾、胃經。本品辛香發散，功善芳香化濕、開胃止嘔、發表解暑。《本草圖經》曰：“治脾胃吐逆為最要之藥。”《本草正義》：“藿香芳香而不嫌其猛烈，溫煦而不偏于燥烈，能祛除陰霾濕邪，而助脾胃正氣，為濕困脾陽，倦怠無力，飲食不好，舌苔濁垢者最捷之藥……藿香雖不燥烈，然究是以氣用事，惟舌有池坂而漾漾欲泛者最佳。若舌燥光滑，津液不布者，咸非所宜。”砂仁，辛溫，入脾、胃經。其辛散溫通，芳香化濕，醒脾開胃，消食止嘔；并能溫脾止瀉，行氣止痛，治療脾胃虛寒，脘腹脹痛，納呆食少，惡心泄瀉。砂仁與藿香為伍，屬相須之用，有芳香化濁，溫暖脾胃，止嘔和胃之效。如霍樸夏苓湯取二藥與半夏、茯苓、米仁等為伍，意在芳香化濕，暖脾開胃。
2）功用：兩藥合用，芳香化濕，暖脾開胃，常用于濕阻脾胃致脘腹痞悶、食少納呆等。藿香常用劑量10g，砂仁3～6g（后下）。
（4）白花蛇舌草配半枝蓮
1）解析：白花蛇舌草，甘、淡，涼，歸胃、大腸、小腸經。功用清熱解毒，消癰.其對胃黏膜有修復作用，抑制異型增生，滅活幽門螺桿菌有一定作用，朱良春多用于慢性萎縮性胃炎。半枝蓮，辛，涼。功用清熱解毒，利尿消腫，兩藥相須為伍，既能清熱解毒，又能利濕消腫，適用于熱毒瘀阻證。
2）功用：兩藥配合使用，相須而用，具有清熱解毒、活血抗癌，現代藥理研究具有增強免疫力，誘導凋亡，抗突變，抑制胃癌細胞增殖、轉移等作用。常用劑量白花蛇舌草 15g，半枝蓮15g，熱毒明顯者加至30g。
（5）五靈脂配炒蒲黃
1）解析：五靈脂，苦、咸、甘，溫，入肝經血分，止痛力強，功擅活血散瘀止痛，為治療血瘀諸痛之要藥。蒲黃，性味甘平，為“血分行止之藥”，長于收斂止血，行血消瘀。“炒用則味澀，調血而兼止”。二藥配合即失笑散，二者相須為用，為化瘀散結止痛的常用組合
2）功用：二藥合用，藥簡力專，共奏祛瘀止痛，推陳出新之功，使瘀血得去，脈道通暢，則諸癥自解。馬氏常用此藥對治療胃脘痛之瘀血阻絡證。另外，對于慢性萎縮性胃炎伴有腸化、不典型增生者，如有瘀血征象者，也可用此藥對癥治療。
（6）生石膏配知母
1）解析：生石膏，味甘、辛，性大寒，歸肺經和胃經，功效與作用是清熱瀉火、除煩止咳。知母，味苦、甘，性寒，質潤。苦寒能夠清熱瀉火除煩；甘寒質潤，能夠生津潤燥止渴，善治外感熱病，高熱煩渴者。二者相配合，屬于相須而用，兩者具有清泄肺胃氣分熱盛之力。仲景《傷寒論》白虎湯和后世景岳的玉女煎均以兩藥為主藥。重在泄肺熱，清胃火，而不傷津液，為甘寒之劑。
2）功用：二藥相配，甘寒苦寒相合，苦寒之性能直折肺胃氣分之熱，干寒質潤則能生水以制火。馬氏常用此藥治療胃火亢盛或肝火犯胃，熱象重嘈雜頑固難控，常用劑量石膏20～30g（打碎先煎），知母10～15g；若熱象不重，可易石膏改連翹，常用劑量10g。
2.相使
（1）紅藤配蒲公英
1）解析：紅藤，苦，平，歸肝、大腸經。長于清熱解毒，消癰散結，又能祛瘀消腫止痛。藤類纏繞蔓延，猶如網絡，無所不至，其形如絡脈，善于入脈絡經以引經。《本草便讀》：“凡藤類之屬，皆可通經入絡。”蒲公英，苦、甘、寒。歸肝、胃經。具清熱解毒，消腫散結，利濕通淋之功效。《本草衍義補遺》曰：“化熱毒，消惡腫結核，解食毒，散滯氣。”二藥合用清熱解毒，活血化瘀，但紅藤為主藥，重在引經通絡。
2）功用：二藥配伍，增強清絡毒、活血化瘀之功，紅藤味平，蒲公英味甘，清絡毒、化血瘀而無傷脾胃之功，常用劑量為15～30g。
（2）白及配煅瓦楞子
1）解析：白及，味苦、甘、澀，性寒，歸肺、胃、肝經。具有消腫生肌、收斂止血之功效。現代藥理研究：白及中含有豐富的淀粉、葡萄糖、揮發油及粘液質等成分，故其煎煮易形成膠體液，黏合性強，會迅速覆蓋在胃黏膜上，形成一道防御屏障，有效隔離高濃度胃酸，并消腫生肌、促進局部炎性水腫和潰瘍愈合。瓦楞子，咸，平，入肺胃肝經。消痰化瘀，軟堅散結，煅用制酸止痛。兩者相配合，在制酸方面，為相使之用。白及為主，煅瓦楞子為輔，可達抑酸護胃，對于胃酸過多者極為適宜。
2）功用：二藥配合，重在制酸，特別是胃氣上逆，熱擾上中焦致燒心、反酸等癥。若胃熱甚，則加梔子豉湯清透熱邪；若兼胃陰虧虛，則加蘆根、天花粉等清熱養陰潤燥。白及粉末沖服一般3～6g，煎服常用8～10g，若不局限價格，可重用15g。煅瓦楞子常用30g先煎。
（3）刀豆子配娑羅子
1）解析：刀豆子，味甘，性溫，入脾、胃、大腸、腎經。善于溫中下氣，止呃。《本草綱目》：“溫中下氣，利腸胃，止呃逆，益腎補元。”《醫林纂要》：“和胃，升清，降濁。” 娑羅子，甘，溫，入肝、胃經。主治理氣寬中，和胃止痛。《通雅》：“能下氣。”《綱目拾遺》：“葛祖遺方，治心胃寒痛，蟲痛，寬中下氣，治胃脘肝膈膨脹，疳積瘧痢，吐血勞傷，平胃通絡。”二者配合，刀豆子為主，屬于相使為用，相互促進，溫中降氣止呃逆，和胃降濁。
2）功用：二藥相用，長于降氣止呃，溫中和胃，善治中焦氣機失和，胃氣上逆導致呃逆，特別是呃聲沉緩無力，喜溫喜按的虛證、寒證呃逆更適宜。一般刀豆子15～20g，娑羅子10g。
（4）雞內金配神曲
1）解析：雞內金，辛，甘，平，入肝、胃、小腸、膀胱經。具有健脾益胃，消食化積之功，臨床用于脾胃虛弱，飲食不化，食欲不振等證。張錫純云：“雞內金，雞之脾胃也。中有瓷石、銅、鐵皆能消化，其善化瘀積可知”。神曲，辛、甘，溫，歸脾、胃經。具消食和胃之效。《藥性論》曰：“化水谷宿食，癓結積滯，健脾暖胃。”兩藥合用，雞內金為主，在于生脾胃之氣，輔以神曲，化積開胃。
2）功用：二藥配合，開胃口，增食欲，健脾氣。主治脾胃虛弱，食欲不振，納谷不化，或病久脾胃虛弱，不饑食少，食后腹脹，完谷不化等癥。常用雞內金10g，神曲10g，若上癥突出，可酌加生麥芽或生谷芽。
（5）制黃精配菟絲子
1）解析：黃精，味甘，平，歸脾、肺、腎經。其健脾益腎，補氣養陰，通過酒炙，粘液質被破壞并去掉，滋而不膩，補益作用增強，兼有通經絡之功。菟絲子，味甘，辛，溫脾助胃的要藥，收脾精。清張德裕《本草正義》：“菟絲子為養陰通絡上品，其味微辛，則陰中有陽，守而能走。”兩藥配伍，辛以潤之，補益氣陰，均有通絡之效。
2）功用：兩藥合用，扶正為主，健脾氣，補胃陰，通經絡，為養陰通絡 之品，常用于合并氣陰兩虛或陰虛的脾胃疾病，為養陰通絡常用組合。制黃精常用劑量10g，菟絲子常用劑量30g。
（6）丁香配柿蒂
1）解析：丁香，味辛，性溫，歸胃經、脾經、腎經。溫中降逆、補腎助陽，屬溫里藥。柿蒂，性平，味苦、澀，歸胃經。降逆止呃，下氣，屬理氣藥。兩者均有降逆下氣之共性，但丁香有溫中焦之效，故為主藥。嚴用和《濟生方》柿蒂湯，二藥與生姜為伍，治胸悶，咳逆不止。秦景明《癥因脈治》人參柿蒂湯，二藥與人參配用，治胃寒呃逆，脈遲者。柿蒂，雖與丁香同為止呃之味，然一辛熱而一苦平，合用深得辛苦兼濟之妙。辛以散寒，苦以燥濕。如系有寒無熱，則丁香在所必用，佐以柿蒂益佳。
2）功用：二藥相伍，辛苦雜用，溫澀相濟，有散有降，暖脾和胃，降逆止呃。主治脾胃虛寒者呃逆頻作，甚則嘔吐，丁香一般3～6g，柿蒂一般10～15g。
（7）旋覆花配代赭石
1）解析：旋覆花配代赭石，出自《傷寒論》：“傷寒發汗，若吐若下，解后心下痞硬，噫氣不除者，旋覆代赭湯主之”。旋覆花，入肺、肝、胃經，苦辛而咸。下氣消痰，降氣行水。代赭石重鎮降逆，《長沙藥解》謂之“驅濁下沖，降攝肺胃之逆氣”。二者相伍，旋覆花辛開苦降，咸以軟堅消痰，溫以宣通壅滯，歸胃經則降逆止嘔，消痞散結。赭石苦寒質重，善降逆氣，入肝則平肝潛陽。兩藥相使為用，意在祛痰降氣，原方代赭石劑量最少，取之固護中氣，宣化胃陽之效。
2）功用：二藥配合，降逆為主，輔以化痰，以降為主，亦蘊宣其中。用此藥對治療胃虛客氣上逆，而致之呃逆、噯氣、嘔吐之證。若慢性萎縮性胃炎，因痰飲、宿食、瘀血、氣滯等實邪為患，先祛邪后扶正，代赭石可適當增量至30g，常合浙貝母、郁金、蛇六谷、姜竹茹之品。旋覆花常用劑量為10g，若氣逆明顯，可增至20g。
（8）萊菔子配急性子
1）解析：萊菔子，味甘，性平，入肺、脾、胃經。善于行氣消食，降氣化痰。朱震亨：“萊菔子治痰，有推墻倒壁之功。”《綱目》：“萊菔子之功，長于利氣。生能升，熟能降，升則吐風痰，散風寒，發瘡疹；降則定痰喘咳嗽，調下痢后重，止內痛，皆是利氣之效。”急性子，微苦、辛，溫。有小毒，歸肺、肝經。主治破血軟堅，消積。《綱目》：“治產難，積塊，噎膈，下骨鯁，透骨通竅。鳳仙子，其性急速，故能透骨軟堅。”二者相配，萊菔子為主，順氣化痰，急性子為輔，活血散積，兩者用于治氣祛痰活血。
2）功用：二藥配合，功邪為主，重在祛痰活血，軟堅散結，雖未達虎狼之藥，但藥性相對猛烈。用于有形之邪阻滯中焦，致胃脘部疼痛脹滿、呃逆、噯氣等。常用劑量：萊菔子30g，急性子10g。